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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9月20日 星期四


外科醫生:刀起刀落,你要深思熟慮
來源: 南方日報時間: 2012-08-31 10:16新華微博分享到騰訊微博分享到QQ空間
    
    中山一院王深明院長親自操刀,帶領團隊圓滿完成手術。曾強 攝
    24歲的小柯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器官移植科的病房中醒來時,一切已塵埃落定。十幾個小時前,她和父親被推進手術室,接受了活體肝移植手術。隨後,小柯體內被植入父親2/3的肝臟,昏迷7天的她終于得救。
    這讓兩位手術主刀醫生,中山一院器官移植中心的何曉順和朱曉峰教授長出了一口氣。像他們這樣的外科醫生,被譽為“床邊上帝”。無影燈下,他們全副武裝,爭分奪秒,與時間賽跑,與死神較量。然而,生死一線,手術成功可贏得掌聲讚譽;而一旦失敗,迎接他們的是難以想象的巨大壓力。
    在醫患關係如此緊張的今天,高難度手術是做還是不做?手術過程中出現險情該如何抉擇?兩個月來,南方日報記者幾進幾出中山一院神經外科、胃腸外科、血管外科和器官移植科等手術難度係數最高的幾個手術室,記錄外科醫生手術臺上的生死抉擇。
    手術室是生死搏鬥最為激烈的地方,很多時候是在用百分百的努力,去爭取百分之一的希望。
    搏一搏闖手術禁區救一命
    手術難度很大,病人病情這麼嚴重,姑息治療家屬也能接受,但有時候必須搏一搏,而且必須有底氣去搏
    從業30年,神經外科首席專家黃正松教授覺得每搶救一條生命,就是打一仗,“手術室是生死搏鬥最為激烈的地方,很多時候是在用百分百的努力,去爭取百分之一的希望。”
    最近,黃正松就遇到一個非常棘手的病人,54歲的陳霞。
    “後腦勺痛了3個月了!”陪同母親輾轉找到黃正松時,張子立神情焦灼。黃正松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位女病人,她連路都走不穩,隨時要暈倒,表情非常痛苦。
    經過檢查,黃正松發現纏上陳霞的是腦幹延髓巨大血管母細胞瘤。
    “血管母細胞瘤為顱內常見腫瘤,並供血非常豐富,由于延髓特殊的解剖位置,因此手術的難度和風險極高,向來是神經外科領域公認的高難度手術,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手術的禁區。”黃正松語速不快,但開門見山。
    “失敗的可能性多大?”張子立追問。
    “手術風險大概在30%左右,其中3%的可能導致死亡,27%的幾率出現其他並發症,比如昏迷、植物人、偏癱……”
    “得花多少錢?”
    “如果順利,花費還可能控制。一旦出現問題,費用就成為‘無底洞’,維持呼吸靠呼吸機,維持血壓靠藥物,如果住進ICU,可能一天花費上萬元。”
    張子立提出要考慮一天。而這一天,黃正松也在進行思想鬥爭:“手術難度很大,如果不做,病人病情這麼嚴重,姑息治療家屬也能接受。但有時候必須搏一搏。而且,必須有底氣去搏,畢竟30%的風險率是統計學數據,但對單個病人而言,只有成功和失敗。”
    次日,張子立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。手術當天,全家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。手術室外,張子立來回踱步;手術室內,黃正松打開了陳霞的腦顱……再與陳霞家屬會面時,已是7小時後,黃正松帶來好消息:手術成功了。
    為患者冒險一搏的故事每天都在手術室裏發生。
    上個月,28歲的王軍頂著巨大的腹腔腫瘤到胃腸外科求醫。該科主任何裕隆教授發現,腫瘤已生長到腎臟、輸尿管、生殖器乃至大腿根部的位置,直徑足足有20多厘米。專家們決定為年輕的生命搏一搏,千辛萬苦把腫瘤切除幹凈,也沒傷及任何血管、神經,避免了他落下殘疾。
    緩一緩技術逞強害人害己
    外科醫生要敢闖敢試,但必須力所能及,魯莽逞強,只會害人害己,技術沒到火候,手術堅決不能做
    在醫院呆一段時間,記者發現了這樣的規律:說話爽直、大步走路的很可能是外科醫生;如果再加上睡前要吃7顆助眠藥這一信息,這個答案將更加肯定;碰巧這個人一聽到手術就來勁,便八九不離十了。
    上完一臺手術,緊接著投入下一場生命搶救戰,被稱為“接臺”,這樣的事每天都發生。所以有人說,外科醫生執刀便興奮,都長著一張“戰鬥臉”。“其實,外科醫生並非‘手術狂’,可做可不做的手術堅決不做,術前也有嚴格的準備程序,與病人家屬進行談話就是其中的重要環節。”中山一院院長、血管外科首席專家王深明說。
    “外科醫生技術再高超,在面對高風險手術的時候,往往還要在病人家屬那借個‘膽’才敢放手一搏,家屬的理解和支持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。”王深明坦言。
    那一天,他接診了一位60多歲的老人李偉信,一名腹主動脈瘤患者。王深明本想為老人搏一搏,“瘤子好比在李偉信體內的不定時炸彈,不知道何時會爆炸,而一旦破裂,短短幾分鐘內就可要了他的命。”
    想到要動刀,李偉信很遲疑,畢竟自己一把年紀了,受不住開膛破肚。
    “如果不做手術,我能活多久?”他這樣問王深明。
    “很難說,因為你不知道瘤子何時破裂,一旦破裂就晚了!”王深明實話實說。
    心存僥幸的李偉信最後仍沒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。最近,他在一次外出時瘤子破裂,當王深明接到消息趕過去時,為時已晚。
    “一直以來,實施手術都要建立在患者知情同意的基礎上,尤其是在醫患關係緊張的今天,若患者或家屬不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,我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。畢竟,手術有失敗的可能性。”王深明說。
    面對李偉信這樣的病人,是醫生想做而不能做;但有時候,有的手術是堅決不能做,黃正松便經歷過這樣的事情。
    大概1個月前,他被請到某地方醫院“救火”。患者羅星宇是一名30多歲的男性,腦動靜脈畸形,血管亂成一團,有3%的可能會爆裂,導致死亡。
    一趕到現場,黃正松迅速做了一期介入手術,清除了50%-60%的畸形團,患者症狀得到緩解。在等待實施二次手術過程中,某天淩晨3點,黃的手機急促響起。“患者出現了嘔吐、頭痛甚至偏癱症狀,您趕緊來看看!”電話那頭的年輕醫生非常焦急。
    黃正松的直覺是:有人給他實施了二次介入清理手術,但把血管打爆了!到現場後,羅星宇的症狀印證了他的想法:當地一位年輕醫生給他實施了第二次介入手術,但由于插管失誤,導致出血,患者生命岌岌可危。黃正松臨危受命,好不容易保住了羅星宇的性命,卻無法扭轉因此落下的肢體殘疾和行動障礙。
    黃正松是博士生導師,最近給學生上課,他加上了這一案例,“外科醫生要敢闖敢試,但必須力所能及。魯莽逞強,只會害人害己。自己技術沒到火候,手術堅決不能做!”
    做不做手術臺上險象頻生
    活體器官移植手術時,醫生承擔著來自供體和受體的雙重壓力,每一刀都要深思熟慮
    術前和病人“約法三章”,要真動起刀來有時也是進退維谷。手術臺上,隨時可能遇到險情。“接下來做不做,很糾結!”朱曉峰說,這種情況在器官移植科十分常見,尤其在進行活體器官移植手術時,醫生承擔的往往是來自供體和受體的雙重壓力。
    出院已有一小段日子,但朱曉峰還常念叨著老柯和小柯這對父女。
    被轉到中山一院時,剛大學畢業的24歲女孩小柯已發病一個月,頭暈、發熱、全身染黃,被診斷為“急性肝功能衰竭”。
    術前,她足足昏迷了七天,生命垂危,移植是唯一辦法,卻沒有肝源。朱曉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“患者病情容不得一絲拖延,要考慮進行同種活體肝移植。”緊急關頭,小柯的55歲父親毅然提出捐獻一半肝臟救治女兒。經過檢查,父親的肝臟完全符合女兒的需求。
    朱曉峰反復想一個問題:同種活體肝臟移植手術必須同時保證供體和受體的安全,供體捐出的肝臟既要滿足挽救患者生命需求,又要保證余下的肝臟能夠維持供體的生命健康,難度很大,究竟該怎麼做?
    病房內,昏迷中的小柯,每天都與死神擦肩,朱曉峰不得不“打一場硬仗”。
    手術從下午開始做,朱曉峰和其他專家戴上沉沉的放大鏡,小心翼翼下刀:切多了,救了小柯害了老柯,切少了,救不了小柯;沒切好,會對老柯身體造成傷害。該怎麼往下做?
    十多個小時過去了,醫生們始終沒有離開過手術臺,每一刀都要深思熟慮,最終順利切下老柯66%的肝臟,並移植到小柯體內。
    小柯醒來後才知道父親給她捐肝,百感交集。而此時,熬過這一戰的朱曉峰才如釋重負。

    這還不是最長的一次手術。中山一院副院長、器官移植中心首席專家何曉順曾在手術臺前足足站了23小時。
    移植受體是46歲的晚期肝癌患者柳林,捐肝者是他的侄子柳子梁,一個20出頭的年輕人。活體肝移植手術,原則上要嚴控出血,可何曉順一下刀,柳子梁便血流不止,肝臟切到了不到1/10,醫生們已滿頭大汗,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走。
    在此過程中,醫生們發現柳子梁患有脂肪肝,但由于他的症狀隱蔽而特殊,術前根本查不出來。可此時,等待移植的柳林已經被打了麻醉,而且,移植是他的唯一希望,但柳子梁的手術又卡殼了,若再出血很可能危及供體的器官甚至生命。
    做還是不做?經過極短暫的忙亂,手術室馬上平靜下來。何曉順等幾位專家商量後,一致決定不管用多長時間,耗費多大精力,一定要把手術做下來,“更耐心一點,更慢一點。”
    此後,每分每秒都是煎熬,醫生們小心翼翼找著下刀點,花費了比正常手術多一倍的時間,終于切下柳子梁一半肝臟,移植到了柳林身上。
    擦著汗,何曉順終于露出輕松的神色,“做這手術,命都短了三個月啊,好歹救過來了!”回到家,他猛猛補了一覺,隨後又投入到下一臺手術中。
    (應被訪者及家屬要求,文中陳霞、張子立、王軍、李偉信、羅星宇、柳林、柳子梁均為化名)(記者 曹斯 實習生 卞德龍 鐘國欣 通訊員 李紹斌 彭福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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